回台北的第一個晚上就作了討厭的夢。夢裡的畫面太真實,太清晰,以至於醒轉時分眼眶都是濕的。
夢見馬場要賣馬,於是我趕回去幫忙。
要牽威利走上貨車時,威利從我手中掙脫。
一路狂奔。
沿著陡滑的斜坡一路往上狂奔。最後在大房子前的草地上停下。
我搭老師的車趕到時,威利突然在我們面前四肢一軟,先是跪倒,然後癱躺在地上。
我衝下車子大喊威利。我跑到牠頭旁邊跪下,手放在牠的臉龐。柔軟的草地帶著濕氣滲透我的牛仔褲,像是恐懼一點一滴滲透進我的心裡。太真實了。
「威利!」
我聽見自己大喊,威利橫在地上的馬頭動也不動,兩隻黑曜石般的眼睛睏倦地眨了眨,逐漸失去光彩。
我無能為力地哭泣,直到醒來。
連續工作了一個月,不是第一次,然而休假的第一天早上仍然覺得有些不適應。
整個人都怠惰了一樣。
陣陣的失落感。
然後又開始擔心普林特的背傷,威爾森的調教,小龍女的憂鬱,等等所有關於馬匹的事情。
一直都知道總有一天將再也見不到面,因此每一次上班我都當作最後一天,盡全力對那些傢伙好,無非也只是想讓牠們在我手下多過一天好日子罷了。我是這樣的消極哪。
回想這一個月來的點滴,除了必然的辛苦之外每天都非常開心。但是因為這份開心,所以再怎麼辛苦都可以忘得一乾二淨。
最喜歡清馬廄,因為木屑的香氣和馬匹快樂的模樣,是疲憊最好的治癒劑。
馬廄裡可愛的黑蓮娜,總是把頭卡在門上的小方框裡,睜大雙眼看著大家。
如果能讓馬匹都像哈林這樣快樂地打滾,就會覺得受到了鼓舞,滿心喜悅。
帶老健司出來曬太陽時,牠卻一直站在圓形場門口,一心只想回家的姿態。
經過日復一日的相處,我們都是這樣和馬匹培養出默契,情感也疊加累積,直至深愛。
雖然偶爾也會受傷,被馬踢、被馬踩、被馬撞、被馬咬或者從馬上摔下來。
偶爾也對馬匹作些無聊的事情,譬如幫小鳳女編辮子。
如果被馬匹這樣充滿敵意地注視,就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牠們感到害怕。
如果有馬匹像小龍女這樣憂鬱,就會迫切想要知道馬兒的心思。
馬匹永遠都懂你,很多時候,是你不懂牠而已,就像威利那聰明的眼睛能看穿人一樣。
我所做的,也無非就是想讓牠們,都能像辛普森這般幸福地酣睡而已。
我所做的,也無非就是想讓馬兒們,都能在被騎乘的過程中,輕鬆快樂地工作而已。
以上 夏実でし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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